甲辰龍年春節(jié)后第一個工作日的早上，剛過七點，位于北京市豐臺區(qū)汽車博物館東路的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的職工食堂已是人聲鼎沸，才七點半左右，基本已經人去桌空，大家各自回到辦公室“開機”“開工”。上午九點，法庭內已經響起清脆的法槌聲。當天晚上，直到八九點，辦公樓仍然燈火通明。
五年來，對于夙夜忙碌的工作節(jié)奏，干警們早已習以為常。
從2019年改革初探，到2024年走向成熟，知識產權法庭積極發(fā)揮職能作用，促進全國技術類知識產權和反壟斷審判裁判標準進一步統(tǒng)一，審判質效進一步提高，我國日益成為國際知識產權訴訟優(yōu)選地之一。成績的背后，是夜以繼日履職盡責的審判隊伍，更是尊重科學、規(guī)范細致的審判管理。
審判管理是實現(xiàn)審判工作現(xiàn)代化的保障。五年來，知識產權法庭圍繞“公正與效率”工作主題，加強案件監(jiān)督管理、人才隊伍管理、信息化建設，推動審判理念落地落實，督促審判組織依法規(guī)范履職，以審判管理現(xiàn)代化推動國家層面知識產權案件上訴審理機制高質量發(fā)展，促進知識產權審判工作現(xiàn)代化。
監(jiān)管賦能 深耕司法為民“責任田”
承辦法官余曉漢算了算，隨著2023年法庭統(tǒng)籌調整有關案件賠償標準，全國法院涉“自助創(chuàng)建網站”軟件侵權系列案件的裁判尺度趨于統(tǒng)一，批量訴訟增量便顯著下降。
長沙某公司是一家專業(yè)建設網站的公司。2020年以來，該公司以侵犯其基于開源代碼開發(fā)的某建站軟件著作權等為由，對眾多網站經營者提起批量訴訟。2021年，隨著訴訟維權收入明顯超過營業(yè)收入，“自助創(chuàng)建網站”軟件相關案件量急速增長。
“司法是重要的救濟手段，但不能本末倒置，把訴訟作為牟利手段?！庇鄷詽h敏銳覺察到了這數千起案件中隱藏的問題。
2021年至2023年，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專業(yè)法官會議多次聚焦“自助創(chuàng)建網站”軟件批量維權案，最終確定大幅下調并統(tǒng)一賠償標準，以促進服判息訴和當事人自動和解，制止訴訟牟利和跟風起訴。
專業(yè)法官會議，是知識產權法庭資深法官每周四的集中“頭腦風暴”，目的是以集體智慧推動重要規(guī)則明晰、重大案件辦理和裁判標準統(tǒng)一，并對條線法院處理類似案件提供重要參考。五年來，專業(yè)法官會議共召開271次，討論案件1406件，形成會議紀要81.8萬余字，印發(fā)法官會議紀要摘編、辦案提示、審務提示423期。
專業(yè)法官會議是知識產權法庭加強審判內部監(jiān)管，全面準確落實司法責任制的眾多舉措之一。為了守好司法為民“責任田”，提高審判質效，自2019年成立以來，知識產權法庭共制定了包括專業(yè)法官會議規(guī)則在內的30多項審判管理規(guī)范。
“我們從立案和分案階段就開始提高效率。比如，優(yōu)先處理審限為30天的案件，為管轄權異議等程序性案件開通綠色通道等?！敝R產權法庭訴訟服務中心主任廖繼博介紹說。
分案方面，知識產權法庭根據案件類型和領域，明確各合議庭側重的案件，以分工適度專業(yè)化保障審判高效率、高質量。
“案件審判不僅得到了更好的專業(yè)性保障，有利于統(tǒng)一裁判標準，也有利于我們對大量案件進行專項調研。”廖繼博向記者解釋。
“專業(yè)性”是知識產權法庭的特點，更是天然職責。
知產案件涉及多領域和各行業(yè)，雖然不少知產法官具備一定的相關技術知識，但畢竟隔行如隔山。因此，在知產案件審判中，技術調查力量非常重要。
為此，知識產權法庭探索專利民事與行政案件協(xié)同審理，牽頭建立“全國法院技術調查人才庫”和共享機制。目前，人才庫中已有719名技術調查專家，2023年，知識產權法庭共為條線法院審理的55起案件跨域調派了技術調查官。
在評查和反饋方面，知識產權法庭不僅內部嚴格開展文書質量審查，并且強化對下審判指導。
作為文書審讀小組負責人，知識產權法庭黨務廉政專員郎貴梅每月都要帶領組員，隨機抽查審讀20篇已結案件的裁判文書，發(fā)現(xiàn)問題立查立改。同時，對于出現(xiàn)問題瑕疵的文書，定期在知識產權法庭內部進行實名通報，提醒督促辦案團隊重視和提高辦案質量。
2023年7月，知識產權法庭全面建立條線審判質效通報反饋機制。根據該機制，法官每結一案即向一審法院反饋一審審判亮點、問題瑕疵和二審裁判文書，系統(tǒng)設定無反饋不報結。同時，知識產權法庭要求一審法院及時反饋發(fā)回重審后的處理情況，并定期通報各一審法院主要辦案數據。
為了統(tǒng)一裁判尺度、指導審判業(yè)務，除每年發(fā)布年度報告和典型案例之外，知識產權法庭還精心編撰了“例題庫”（精選每年審結案件中具有規(guī)則意義的案件以中英雙語形式編撰出版的裁判要旨）和“錯題集”（發(fā)回重審和改判案件所涉法律問題的逐案分析報告）。
吃透“例題庫”，研究“錯題集”——這是知產法官成為“學霸”的必備“秘笈”。
人才賦能 善用考核培訓“助推器”
推進審判管理現(xiàn)代化，要緊緊抓住“人”這一關鍵要素。
如何帶好隊伍？如何培養(yǎng)人才？五年來，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聚焦隊伍建設的兩個重要抓手——培訓與考核，努力打造全國知識產權審判人才高地。
在知識產權法庭的“新兵”曹慧敏法官的桌子上，除了辦案材料，還有兩張珍藏留念的A4打印紙——《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2024年第1期入職培訓具體課程安排》。這次包括政治學習、廉政教育、公文寫作、審判實務，以及大量實訓實操和隨堂測試的“特種兵”式訓練，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夸張地講，至少對我個人而言，基本是脫胎換骨式、全方位的提升?！辈芑勖羯罡惺芤娣藴\，“培訓堪稱全、專、精、特、新，除了審判思路、審判方法和文書寫作得到了提升，我的審判理念也得到了更新，政治意識、大局意識也更強了。”
培訓工作是法官提升能力的“助推器”。為培養(yǎng)全國知識產權審判人才，知識產權法庭緊抓干警日常業(yè)務培訓，加強新到任人員崗前脫產培訓，設置全面科學成體系的培訓課程。此外，還利用“法庭講壇”及其子平臺“知識產權裁判大家談”常態(tài)化開展全方位、多層次的日常培訓，并對條線法院人員開放，及時統(tǒng)一裁判理念，共享審判知識技能，促進知識產權法庭自身和條線法院專業(yè)審判能力共同提升。
“要努力創(chuàng)作出偉大的判決”——每辦理一起案件，培訓時受到的勉勵都會回蕩在曹慧敏的耳畔。
考核是審判管理的重要“抓手”，發(fā)揮著“指揮棒”的作用。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完善干部考核評價體系，引導干部樹立和踐行正確政績觀，推動干部能上能下、能進能出，形成能者上、優(yōu)者獎、庸者下、劣者汰的良好局面”，明確了干部考核工作的方向和目標。
2023年，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機關考核工作辦法（試行）》等有關規(guī)定，知識產權法庭結合工作實際，制定了相應的考核方案。
在新的考核方案中，除了業(yè)績指標、通用指標和綜合評價，還明確了加減分情形、不執(zhí)行“三個規(guī)定”的處理辦法，以及取消年度評優(yōu)資格的情形。
作為擁有近二十年知產審判經驗的“老兵”，法官顏峰來到知識產權法庭的第二年，就有案件入選最高人民法院典型案例。作為2023年辦案最多的法官，他在當年業(yè)績指標中拿到了高分。
“當法官不僅要看辦案數量，還要看自己辦的案子質量如何，是否得到了業(yè)界和社會的關注及正面評價?！痹陬伔蹇磥?，業(yè)績指標等在客觀上評價了法官的工作量和綜合素質，而加分項在一定程度上對法官更具激勵作用，扣分項則起到更強的約束作用。“之所以加班加點投入工作，一方面是不想落在隊伍后面，另一方面也是盡量避免有長期未結案件等問題，對個人甚至集體產生不良影響?！?/p>
“考核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為了激發(fā)干警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積極性，鍛造出一支作風優(yōu)良、業(yè)務過硬、人民信賴的隊伍?！崩少F梅介紹，“法庭堅持嚴管就是厚愛，根據職能定位和人員特點，分級分類考核考評，有效激勵和約束干警擔當履職，營造‘比學趕超、奮勇爭先’濃厚氛圍，為保障審判質效打下堅實基礎?！?/p>
新的考核方案推行以來，知識產權法庭審結案件量較2022年同期明顯增加，清理長期未結案件成效顯著。2023年，法庭新收案件5062件，同比增長14.9%；審結4562件，同比增長31.5%。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進步和全社會知產保護意識的增強，知產案件呈現(xiàn)逐年增長態(tài)勢，知識產權法庭對人才的需求也隨之增強。
“當前，重點是要加快推進面向全國法院的專業(yè)人才集中選調工作，應該說是全國法院知識產權審判條線的一件大事。”在今年2月22日國新辦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陶凱元在回答記者提問時，釋放了知識產權法庭的人才需求信號。
數智賦能 織起智慧法庭“一張網”
向案件辦理要質效，需要數據“多跑路”。新時代新發(fā)展階段的審判管理，離不開對信息化技術的充分運用。
一、二審程序銜接是影響糾紛整體解決周期的一大堵點。
為了解決紙質卷宗流轉速度慢的問題，知識產權法庭大力推動一審電子卷宗一鍵上訴移送和電子卷宗全流程建設應用。將區(qū)塊鏈技術應用于電子簽章、電子送達、文書驗證等環(huán)節(jié)，上訴案卷流轉時間從以前的15天以上、退卷時間從以前的7至15天，均壓縮至目前的一鍵完成，耗時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目前，81家條線一審法院全部實現(xiàn)電子化上訴移送，2023年新收案件93.3%采用電子化上訴移送。
“各位庭長，本周沒有未及時補交材料而退回的案件。本周問題案件18件，請及時通過內網補正?！?/p>
一百多人的條線法院信息交流群里，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訴服中心的一條信息彈出，并@需要整改問題的條線法院相關負責人。瞬間，“收到”的回復信息接連彈出。
2023年3月，知識產權法庭對五年前建立的兩個條線法院信息交流群進行了“功能升級”，充分發(fā)揮即時通訊軟件優(yōu)勢，減少溝通時間成本。如果相應法院沒有在限期內提交補充材料，案卷就要被原路退回。這被稱為“每周工作通報”的制度，是信息反饋通報機制的組成部分之一，大幅提高了案件移送效率。
案件辦理經驗少，遇到難案怎么辦？
打開知識產權法庭打造的“知己知彼”裁判數據庫，登錄賬號，從精選的國內、域外典型技術類知識產權案例中提煉歸納的裁判規(guī)則，便以“審判思路邏輯導圖”的形式呈現(xiàn)在眼前，缺少該類案件審判經驗的人員可以“按圖索驥”。如果在搜索欄里輸入案件關鍵詞，相應的案例、法官會議紀要、辦案提示、云課堂視頻、法律法規(guī)也會悉數呈現(xiàn)。
數智賦能，不僅讓法官更高效，也讓司法為民更暖心，讓公平正義走上了“加速度”。
為高效解決訴訟中“時間差”“異地難”帶來的不便，知識產權法庭全面部署并積極使用“云視庭”遠程詢問系統(tǒng)和“專到互”庭審系統(tǒng)。該系統(tǒng)深受當事人特別是訴訟代理人的歡迎，五年來，知識產權法庭已在線庭審9565件案件。
為破解法院“送達難”困境，讓人民群眾在訴訟中省時、省心、省力。知識產權法庭在最高人民法院率先依托送達平臺使用集約送達模式。相關數據顯示，五年間，累計集約送達超過10萬人次，其中電子送達占比超過98%，2023年電子送達成功率達96.1%，平均送達時間0.69天。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面對新形勢、新任務、新要求，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五年的知識產權法庭，又一次站上新起點。
知產審判工作未有窮期。未來，知識產權法庭仍將不斷探索創(chuàng)新審判管理方式方法，在時代發(fā)展的浪潮中，保障知識產權審判工作現(xiàn)代化邁向更高水平。（記者 姜佩杉 通訊員 王 品 李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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